编者按：8月5号上午，作者远程参加了青岛市主攻产业及产业发展布局优化升级研讨会，见到了很多老朋友和业界同仁，分享了“近年来很多城市产业谋划布局的顽疾、在新发展大局上我们需要怎样的青岛、产业布局引导究竟需要怎样的‘局’、需要充分把握青岛的区域个性及顽疾、青岛构建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初步构想、青岛产业布局引导究竟怎么引怎么导”等观点，以下是发言整理。

这些年参加了很多地方“现代产业体系构建”以及“产业布局引导规划”相关的研讨会、评审会、座谈会，初步总结出如下顽疾或者“怪现状”。一是大都局限于传统工业/服务业统计基础，而不是遵循产业发展规律与产业发展实际。绝大部分规划都是政府在做，做完了规划要分解任务、统计考评。但问题是，目前产业发展不再是“分解分解再分解”，而是“融合融合再跨界”，现行的、自上而下的统计体系是传统工业和传统服务业意义上的。比如很多地方的产业体系，几乎可以说是“群众都过河了，政府还在摸着石头”。最近听说青岛发改在搞“四新经济”轻资产项目的系列制度安排，这非常重要也非常有价值。以往很多规下企业、限下企业在现行统计体系与政府视野里是看不到的。只要是依赖传统统计体系所提出的产业至少要落后实际产业发展两个五年计划，如青岛“十三五”有些产业规划的提法，是当时宁波五到十年前的提法。二是很多产业规划都是工业思维与工业规划，而不是产业思维和产业规划。这一点从文本上关于“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的表述上可以体现出来，直到山东省新旧动能转换时期，青岛主导产业发展才把工业与服务业合在一起。简而言之，工业、服务业，或者行业、市场，或者供给、需求，都是单边思维，只有把工业与服务业、行业与市场、供给与需求合在一起，才是产业的双边思维。三是大都局限于产业模块化下的链长制、产业集群，而不是产业生态化下的族长制、产业族群。对于很多欠发达地区是需要通过承接产业梯度转移、大力发展链长制、积极培育产业集群的，但对于青岛这种经过百余年工业化发展的城市而言，更多的需要突出用产业创新生态经营产业族群，而不仅仅是专业的空间集聚、空间的专业集聚。四是大都是以县域经济主导的市级组装组合，而非全域创新格局下的顶层设计。绝大多数城市的产业选择，不是模型推导出来的（当然推导出来也没有很大的用），更多的是基于各县（市）区的拼凑。如今伴随从县际竞争走向城际竞合，更多的需要全市“一盘棋”。不仅需要将市场的自然试错、政府的前瞻布局、产业组织者的推动（如投资机构）、平台型企业的产业组织等有机结合在一起，更需要着眼长远期的长期主义、中长期的发展导向、短期的机会主义优化产业生态构建。五是大都是在强调基于资源禀赋及区位的比较优势，而非在新经济地理上强调人择优势。准确地说，“传统制造+出口贸易”型的外向型工业经济依然遵循传统经济地理，哪里有港口、煤炭、钢铁、铁路等资源，产能就布局在哪里，然后资本、技术、劳动力就流向哪里。但新经济地理条件下，则是哪里创新生态好，人才流向哪里，产能、资本、技术就流向哪里。一个地方的发展，需要的是人择优势下的生态再造与地理标识。六是大都是问题导向、政府导向、机会导向，而不是未来导向、发展导向和战略导向。一个个的解决问题是解决不完的，更需要的是需要系统性地解决结构性的发展问题。实际上“选择宁波就是选择未来”这句话，可能要比“投资青岛就是投资国家战略”更有未来感和方位感。一个城市的发展面向，依次应该是未来导向、发展导向、战略导向（含政府导向）、机会导向、问题导向。

应该说，青岛不是一般的城市，不仅具有鹿特丹的港口优势、亚琛的制造业基础、香港的商业金边，还有面朝大海的科教智力资源、胶东的蓝色经济位势、硅谷的新经济冲动，不仅需要代表中国制造如何走向中国智造、中国再造、中国创造，还需要代表着北方经济发展的信心、希望和未来。青岛的发展取决于在中国改革开放大局中发展的地位。为什么青岛在改革开放前二十年是领先的？因为青岛除了以往的工业根基，还是最早的沿海开放城市。但是当大家都改革开放了，国家的“他赋”红利递减，青岛改革开放第二个二十年在中国大局的地位必然是下降的，除非青岛形成更好的“自赋”。那么能否在改革开放第三个二十年中能否脱颖而出，则需要在双循环发展新格局上率先突围和破题。自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和科技脱钩以来，只有经济形态和产业结构转变，贸易方式和贸易结构才能转变，核心是从外向型工业经济走向开放型创新经济。这其中，只要是工业经济，利润空间就是有限的，只要扩大再生产，国内市场不足就需要抢占国际市场，就要打破欧美日的国际市场格局与经济秩序。

一般而言，地方经济的“内循环”以及产业发展，路径上先是推进工业化，然后通过生产性服务业抢占产业主导权、通过导入科技服务业抢占科技制高点、通过数智科技抢占发展先机，最后以创新驱动全面转向新经济——从高技术制造、走向高技术服务再走向数字经济引领的新经济；地方经济的“外循环”以及扩大开发，路径上是从港口贸易带动领港产业，走向在强大货物贸易流量上，通过大力发展信息技术服务贸易、数字内动服务贸易、新兴业态服务贸易，加快形成数字贸易带动服务贸易、进而带动货物贸易的发展机制。

在此背景下，青岛产业发展的核心是在新经济变革与数字化改革的条件下实现三个方面的结合：一是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的有机结合。前两次产业技术革命是生产方式决定生活方式，第三次产业技术革命是生产方式反向决定生产方式，第四次产业技术革命是将生产生活方式贯通，也就是形成“数据驱动+平台赋能+智能终端+场景服务+社交生活+敏捷供应”生产生活方式的贯通。二是内循环和外循环的有机结合。在数智科技带动下，如何以数字经济带动数字贸易、以数字贸易带动服务贸易、以服务贸易带动货物贸易，从外向型工业经济走向开放型创新经济。三是数字产业化与产业数字化的有机结合。借助“创新大脑+交易平台+行业数字化+供应链金融”，将人流、物流、商流、知识流、信息流、资金流等等转化为数据流、再转化为价值流，最终线上与线下、软件与硬件、制造与服务、产品与服务、流量与数据、场景与内容相结合的经济模式与经济形态。

如今产业模块化走向产业生态化，区域创新从园区走向城市，城市发展从县际竞争走向城际竞合，在这个条件下，一个城市的产业布局引导究竟应该布怎样的“局”？应该说，在产业运动规律从产业分解、产业融合到产业跨界的条件下，“产业布局”的“局”就是从1.0的产业集聚（原生态）、2.0的产业集群（推拉并举型）到3.0的产业生态（生态赋能型）。产业集聚，往往是在市场机制条件下原生的、自发的，要么是专业的空间集聚——强调同一个价值环节在一个地方集聚，要么是空间的专业集聚——强调在同一个地方集聚了相关专业环节，也就是大家说的块状经济，其基本逻辑是产业模块化条件下的规模经济。

青岛自改革开放以来，尽管乡镇企业改制不彻底和民营经济发展不充分，但国有企业、集体企业的企业家精神、情怀和经营管理能力掩盖了这段发育不足、发展不足。产业集群往往是政府前瞻布局与市场自然选择合力的结果，具有产业高度集聚、价值链条完善、企业协同发展、服务配套完善、产城深度融合、综合效益突出等特点，其基本逻辑是产业分解融合条件下、基于物理空间的范围经济。但从目前来看，青岛重点产业的供应链并不完全在本地企业手里，主要原因是大企业的“黑寡妇”行为破坏了供应链，导致本地中小企业发育不足，以至于很多关键零配件等产业配套受制于南方企业。如今进入产业生态时代，准确地讲叫做产业创新生态，强调自组织自成长，具有产业跨界融合、企业协同发展、资源高度聚合、空间服务耦合、开放创新发展等特点，其基本逻辑是产业跨界融合条件下、从物理空间走向虚拟空间的生态经济。

在此判断下，当前及未来的产业布局引导及其发展，其灵魂与核心是要从2.0的产业集群、集群经济升级到3.0的产业生态、生态经济。在此背景下，核心是解决产业导向、空间布局、生态发育、产业组织等四大问题。产业导向，重点回答到底如何构建一个符合地区发展的现代化产业体系，确定哪些是规模体量大、带动系数高、辐射能力强、综合效益好的先导或者主导产业，哪些是成长速度快、专业领域新、发展潜力大、创新能力强的主体产业或者重点产业，哪些是提供生成能力、支撑能力、服务能力、保障能力的基础产业或者培育产业。空间布局，强调城市功能、产业功能、创新功能、开放功能在空间上的有机结合，从强调物理空间到强调物理空间与虚拟空间并重。生态建设，重点围绕产业生态、数字生态、研发生态、创业生态、金融生态、服务生态的适配，优化生态建设发展路径。产业组织，重点围绕在政府、市场、产业、企业、社会之间建立一个怎样的治理结构与协同推进机制，尤其是在资源配置、产业促进、产业规制、管理手段上的新举措新机制。

尽管今天是在探讨产业发展，但产业发展离不开城市的区域个性。青岛作为一个港口城市、制造基地、旅游城市、科教城市（海洋）、中心城市，需要找到真实、独特、独到的自己。作为港口城市，核心是如何在外循环带动内循环中实现开放式创新，将产业结构、城市形态与国际分工、产业分工系统迭代和与时俱进；作为制造基地，如何在内循环带动外循环中实现产业技术创新，以产业数字化带动数字产业化促进中国制造走向中国智造、中国创造；作为旅游城市，如何以商业模式“软创新”带动技术“硬科技”，加快将流量经济转化为平台经济；作为科教城市，如何以技术“硬科技”带动商业模式“软创新”，将科教智力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创新优势；作为中心城市，如何将体制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在提高首位度的同时带动周边地区、都市圈建设发展。

我们常把以“铁公基”、工业四基以及工业投资、招商引资、技术改造、税收返还、工业园区、土地指标等元素的发展模式，归结为1.0的工业化模式；将科研创新基础设施以及科技创业、科技园、创业孵化、风险投资、新兴产业集群等元素的发展模式，归结为2.0的高技术产业发展模式；将数字基建、大科学基建以及新场景、新研发、新赛道、新物种、新组织、新基建、新治理等元素，归结为3.0的新经济发展道路。在1.0的工业化上，青岛在“入世”前后十几年，积极发挥了港口城市和中心城市的功能，形成“临海重化工+都市轻工业”为主体的产业结构，但问题在于国有体制、资源产业等影响了资本原始积累，赚钱的时候都是国家的，市场竞争的时候是集体的，民营经济在夹缝中生存。在2.0的高科技上，青岛在2008年金融危机前后十余年，青岛完全可以发挥海洋城市和科教城市的特点，大力发展海洋高科技、现代服务业，但现代服务业搞起来了，但海洋经济并没有取得系列成功。关键问题在于上一个周期，没有完成资本原始积累，民营中小企业就发展不起来，没有民营科技创业创新试错，就难以在产业试错中形成新兴产业。如今站在3.0的新经济轨道上，青岛依然有很大的机遇，因为青岛是典型的旅游城市和文创城市。这类城市有大量的人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贸易流，关键是能都将这些流量与创意、创新、创业和科技相结合，最终将数据流转化为价值流。

从以上意义上，青岛的产业选择一定是以新经济为引领、以高科技为主体、以工业化为底盘的“组合拳”，即立足城市区域个性，将科教智力资源与产业跨界融合、城市全域创新、开放创新系统有机结合，形成“科产城港人”融合发展的态势。

多年前，大家非常喜欢用产业体系，但后来发现体系往往封闭的，所以之后更愿意用产业生态，但产业生态难以测度、目标感不强。后来只好认为过万亿的城市，需要有现代产业体系。整体而言，在地区现代产业体系构筑面前，需要抓住三个要点：一是以往的现代产业体系是由战略新兴产业、高技术产业、现代服务业和传统特色优势产业构成的，如今的现代服务业也是未来产业、原创产业、战略产业、新兴产业，也要强调前瞻性、有特色的、带动新的市场试错。二是区分哪些是政府培育的产业，哪些是市场发育的；哪些是市级政府前瞻培育的，哪些是县市区着力推动的；哪些是青岛本地的小循环，哪些是地区循环、外循环等。三是如何厘定一级产业、二级细分、三级领域，以便县市区在大中小颗粒度、尺度上做组合。一级产业要体现体量大且代表未来发展方向，成为地区国民经济社会的主体；二级细分产业有更明显的地区特色；三级领域要体现新颖、未来等。

结合青岛发展实际，此前提出了青岛重点发展的十大产业，分别为五大偏新型工业化的产业，五大偏现代服务业的产业，随着产业跨界融合发展来不断优化经济体系。如立足海洋科教智力资源、围绕海洋强国等突出海洋科技引领，这一点的重要性、可行性、可能性不言而喻；立足家电集群、抓住智能经济契机等放大智能终端优势，抢占互联网下半场各类发展机遇；立足制造根基、抓住数字经济契机等强化数字装备融合，实现青岛制造业的升级版；发挥平台企业优势、抓住基建设施升级提升绿色交通实力，将数字基建和大项目等有机结合；面向海洋延伸、抓住科技创新等加快生命健康培育，大健康从核心层的生物医药、中间层的数字医疗到泛大健康；突出港口优势、抢占一带一路先机巩固贸易物流优势，任何港口城市都需要彻底突破贸易物流，从大小宗商品流转中心到资源配置中心；促进金融资本产业融合、加快服务实体经济提升现代金融发展；发挥旅游城市优势、突出文旅创意特色，服装纺织也可以放在这里面；发挥开放城市优势、打造上合合作枢纽培育国际商务服务；立足消费品牌城市、抓住消费结构升级促进都市休闲发展。当然，这只是提出了一个直觉上的设想，本身并不完美和完善，也不是最终的建议。但不论如何，未来青岛的产业生态体系一定是跨界融合的，更多的是用新经济把产业重新做一遍。

当我们去探讨“青岛产业引导布局究竟怎么引怎么导”的时候，我们需要有一个前提，就是青岛尽管已成为万亿俱乐部城市了，但县域经济发展不充分，比如昆山、江阴与西海岸是一样的量级。青岛依然还有几个市区没有突破1000亿元，按道理市区都需要保证在2000亿以上。所以我们是在一个县域经济不充分、市场化不足、民营经济不足够充分的条件下，站在全域创新、城际竞合以及双循环格局下，来探讨青岛的产业布局引导问题。

在产业规划上，坚持“多规融合”。加快将产业规划、国土空间规划、生产力布局、城市建设等有机结合。尤其是重点加快省级及以上开发区总体规划编制从严实施总体规划、产业规划、空间规划等，其他产业园区加快编制整合提升行动计划。在空间布局上，需要将“青红黄蓝”的劣势转化为优势。目前制造业、港口在黄岛（西海岸新区）更突出；城市功能红岛日益明显；现代服务业主要在“青岛”老城区；海洋科教智力资源集中在蓝谷等；但新兴企业在崂山多有涌现。更多的是借助功能区、行政区、政策区嵌套发展，或者“一区多园”的发展模式，将科教智力、制造产能、服务流量、空间资源等有机结合。在功能提升上，强调“科产城人”融合发展。在“人才带动人口”战略下，将科教资源、科技成果、科技服务与新兴产业、新兴企业、新兴业态以及城市环、城市生态在空间上耦合，实现创新发展模式、产业发展模式、城市发展模式、开放发展模式的系统转换。有的区是以城市功能带动科技功能、有的区是以科技功能提升产业功能、有的区是以产业功能带动城市功能、有的区是以开放功能提升城市功能，更多的是满足人才、人口的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在生态建设上，构筑生动、开放、多元、活力、多彩的产业创新生态。以产业生态赋能国民财富创造、数字生态孪生创新价值增值、研发生态优化技术源头供给、创业生态海量试错衍生动能、金融生态撬动价值财富分配、服务生态优化创新资源配置，加快产业生态、数字生态、研发生态、创业生态、金融生态、服务生态的建设发育及适配。在能力建设上，以基础设施能力提升产业基础能力。加快从1.0的铁公基、工业四基、技术改造以及园区设施管理，走向2.0的科技企业孵化器、大学科技园、产业中试基地、创业投资等的高科技基建，进一步走向以3.0的数字基建、产业互联网、数字孪生、大科学条件平台等基建。在资源配置上，重点抓产业用地和项目准入。研究编制青岛生产力布局和产业用地指南，制定并实施调整不同类型、不同行业产业项目的投资强度标准；优先保证重大项目、土地供应，引导增量向重点园区集聚。在组织方式上，建立统分结合的协同推进机制。完善产业管理体制、建立跨行政系统配置资源的协同推进机制、引导各类功能区建立完善高效的管理体制等。在文化创新上，形成质优创业创新文化。核心是将由软入硬的平台文化，与由硬入软的工程师文化相结合，进而带动车间文化、工匠精神与社交生活、场景体验。